每年一份祝福

 
  18年来,每当生日来临,总有一份祝福如期而至。无论是近在咫尺,还是远在天涯,它从未间断。这份祝福已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道风景,常常令我感动。但没有人知道,这道风景的背后,曾有过怎样的伤痛!
  
  那一年我正读高三,高考的压力自不必说,更令我烦忧的是,我陷入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烦恼中:体育委员的身影总在我的脑海中闪现。自觉或不自觉地,我总在捕捉他的身影。那时我最喜欢的一首诗叫“默契”——我愿默默地被你注视,默默地注视你;我愿深深地被你爱着,深深地爱着你……尽管以他为中心和以我为中心的一帮男生女生时有交往和聚会,但在欢聚时,心高气傲的我一直努力地掩饰着自己对他的那份感情。每有感触,我便向我最忠实的朋友——日记倾诉。

  至今我仍记得当时为他写下的诗句:“苦言,劝不转你坚定的意志;青山,遮不住你雄浑的风姿……”他是这个世上我唯一为之写过诗、念过诗的人,但他恰恰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懂得诗的人!有一天,我发现他感冒了,于是从家里拿了药,悄悄地递给他。他接过药有点羞涩地告诉我,他喜欢上了一个人,我赶忙问是谁?他说出了一个名字,我心中咯噔一响,一片荒凉。原来是我的同座!我不得不承认她比我漂亮。为了显示我的无私心和无所谓,我热心地为他牵线搭桥,他们便在我的眼皮下开始了眉目传情。而我的世界从此无眠,在一个个寒冷漆黑的夜晚,我整夜整夜地睁着眼,数着数,悲哀地想象着窗外漫天的飞雪……我感到自己年少的心承受不起这切肤之痛。常常地我独自来到江边,一坐几个小时,望着那一江春水。
  
  在高考沉重的压力下,我浑浑噩噩地苦度时日,转眼要毕业了,在毕业留言簿上,我问:“临别时分,深情地叫声哥哥,你答应吗?”他答道:“流着泪答应。”不久,高考结果出来,一向成绩不错的我一败涂地,而他上了一所名牌大学。巨大的失败感和耻辱像毒蛇一样吞噬着我的心!我收拾了课本和复习资料,悄悄地离开了生养我的故土,在另一座城市,一边舔着流血的伤口,一边卧薪尝胆。第二年,我终于考上大学。但我与他几乎没有再见面。一切都如轻烟流水般悄无声息地穿过时空的隧道。我,心如止水,看庭前花开花落,望天上云卷云舒,少有生动情节,直到多年后遇到我的丈夫,一位深沉厚重、能够承载我生命之舟的男人。
  
  我们彼此生活的旋律在不断地变化。不变的是,每年的冬天我总能收到来自他的一份生日祝福,无论我在哪里,他处何方,这一份祝福从未间断,不同的时期,它以不同的形式来临。有时是贺信,有时是贺卡,有时是贺电,有时是短信……有人说,一个每年都记着你的生日、祝贺你的生日的人,不是你的至亲,便是你的最爱。那么,他该属于哪一类呢?
  
  不久前中学时代的密友打来电话,大呼小叫地要我立即回家——因为他回来了。那渐渐远去的记忆又重现在我的眼前,那么的遥远又那么的真切……我连夜驱车前往阔别以久的故乡。分别这么多年,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单独面对他,只有回到故乡,回到昔日朋友当中,我才能调整好自己,把握好自己。酒过三巡,好心的朋友让我们独处,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,我们谈了许多过去想说却没有来得及说,也没有能够想清楚的话题……我对他说:其实你没有必要每年都记着我的生日。他说,曾经年少轻狂,不懂得珍惜最应该珍惜的东西,那种愧疚在岁月的荡涤下已沉淀为生命中的一种疼痛。也许,他是在用他的方式来缓释他心中的痛吧,我想。有谁赢得了与时间的比赛,有谁输得起曾经付出的爱!分别后,我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,十几年来积沉在内心深处的某种伤痛随着泪水而消融。当时光流逝,当青春不在,回首从前的失意,不知是苦,是甜,还是涩。一切的恩恩怨怨都已过去,充盈心间的便是一支触动灵魂的无字之歌,它悠扬的旋律提醒我们不要丢却曾有的纯真,以一颗诚挚之心去面对生活,面对我们所爱的人。